走出奧修
1997年7月的一個下午,我在書店裡看到一本名為《沒有水,沒有月亮》的書,當時感覺這本書就像剛好是為我寫的一樣。看了一下作者,奧修。從此,我開始讀他的書。我走進了奧修,而奧修也走進了我的生活。之後每天的生活依然充滿了煩惱與苦悶,然而當我一捧起他的書,我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,那裡只有喜悅與寧靜,讓我的心一直飄啊飄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。這一看就是7年,在這7年裡,我大量的閱讀奧修的書,先讀完中文的再讀英文的。然而就好像人不能只靠麵包而活著,人同樣不能只靠看書而活著。當我試著把奧修所說的應用於現實的時候,我四處碰壁。最後我不得不承認這7年來我只是用奧修來麻醉自己,來逃避現實。奧修書中所描繪的美好境界和無情的現實同時把我拉向兩邊,我已處於崩潰的邊緣。
實踐成了這時唯一的出路。實踐什麼?當然是靜心。從2004年開始我開始自己做空達里尼(Kundalini)靜心,不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搞了一段時間沒什麼效果也就放棄了。到了7月份,一位叫Sandesh(我喜歡稱他為老山)的奧修門徒來到了中國大陸,我去見他並學習了動態靜心和空達里尼,學了才知道這兩種靜心確實不是看書上的介紹就可以做得起來的,裡面有一些竅門也是沒辦法用講的,我為我能碰到老山並學習到正確的奧修靜心技巧感到很幸運。我們成立了一個TEAM在老山的指導下開始一起練習靜心,在經過了三個月的空達里尼和21天的動靜心練習後,用老山的話說那個基礎已經打下了,現在就靠我們自己了。而在這期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:首先是這兩種靜心治好了我身體上的許多問題,特別是我的喉嚨,被診斷聲帶短半截可能無法治愈,而只是做空達里尼49天就解決了;許多以前只在電視裡看過的事情也發生了,我吃過免費的午餐,住過免費的住宿,只是靠我所學到的一點靜心技巧,很好玩;我開始看不起那些還是只在談論奧修言論而沒有行動的人,同時我也更加認定了奧修這兩種靜心技巧的重要性,甚至於認為一切的蛻變都依靠在這兩種靜心上的突破。
2005年初,TEAM進入了社區建設的階段。而我也開始認同於自己這種新的身份:我們放棄了穩定的工作,離開了家庭,過著四處漂流、居無定所的日子,我想這就是奧修所說的活在危險之中吧,而我也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在實行奧修精神的奧修門徒了!特別是在2005年下半年我們在西南地區建設社區時,當時各方面的條件極為艱苦,我們缺錢,缺人,缺物,然而就是這種情況下我們仍然把各種基礎設施搞起來了,並且還成功地種出了有機蔬菜和有機茶,當時自己還把我們社區和奧修以前在美國的奧勒崗社區比較了一把,覺得我們能在這種條件下還把社區搞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難得了!而隨著印度普那社區越來越像一個度假聖地,越來越沒有靜心的品質,我開始認為我們這個社區將會成為真正的有奧修精神的靜心社區,雖然出於國情的考慮我們即沒有提奧修也沒有提靜心。 “共同工作和生活”是當時社區的指導精神,但在具體實行上卻是很困難,比如像老山規定開會要大家都要發言提出自己的意見,但後來發覺大多數都是廢話,而且在那裡討論了半天也沒有任何結果。老山的意圖很明顯,他希望我們當社區的主人,不要被動。然而大家只是在討論具體的問題,在總體的方向上依然是靠他一個人決定的,所以大家也不可能真正的主動,我們只是把責任扔給他。而且慢慢地,大家以前在社會中的慣性也開始出現在社區裡面:小家庭,個人主義,消極被動,隱藏的政治……大家其實心裡面都很清楚,這個社區之所以還能持續全靠老山在這裡,也難怪老山老說我們都依賴性太強而且混得太離譜了!
到了2006年底,因為種種原因大家必須要離開國內的最後一個社區(我們的社區輾轉了三次),老山決定朝國外發展。我則選擇了離開TEAM,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和老山一次談話中他說我根本都沒有蛻變,說我看不到自己的慣性。我就想這兩年來我以為我已經變了很多,如果我還是沒有根本上的轉變的話,那繼續呆在社區裡面,和TEAM在一起也是沒有意義的。
離開TEAM後,奧修靜心依然是我所重視和堅持的東西,我先回家呆了一個多月,每天都做動態靜心和空達里尼(在社區因為公共關係的原因早上沒做動態靜心)。然而這時我發現它們並不如我在社區裡做時那麼powerful,我早上去做然後會感覺到某種寧靜與輕鬆,但一整天的生活又把它們破壞掉,然後第二天又是整個過程的繼續,日復一日我感到很沮喪,這是個惡性循環。我知道我的生活方式必須改變,所以雖然我自認為自己的這兩種靜心技巧還沒有超越,但還是認為足以把做的方法分享給所有想做這兩種靜心的人,我決定四處飄蕩。
我到了南方的一個城市,見到了一些朋友,對我的觸動很大。首先是一個喜歡打坐的女孩子,她接觸奧修沒有多久的時間,但是我卻發現我通過動態靜心在第四階段所體驗到的那種寧靜,她只是通過坐在那裡低著頭像睡覺一樣也能體驗到,我做動態靜心以後就認為寧靜只能夠透過強烈地,激烈地活動之後才會來臨,動極生靜。然而看到眼前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,我不得不承認萬千法門,殊途同歸。然後又碰到另外一個朋友,這個人就更離譜了,長得像什麼一樣的,不過在同他的對談當中也讓我了解到執迷於技巧,只是追求體驗只會離我真正想要的東西越來越遠,當然從此我也實際理解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!
雖然離開了TEAM,但我心裡依然怀揣著一個社區的夢想。但在TEAM裡輾轉的經驗也讓我反思:到底什麼是真正的奧修社區?為什麼我們屢屢受挫?奧修社區的靈魂是什麼呢?我一邊與朋友們探討這個問題,一邊我又重新拿起了奧修的書,書中的文字還是以前的文字,然而我卻突然有了不同的理解!
首先奧修不是一個品牌。而當我們說我們是奧修門徒,我們教的方法是奧修的方法,我們建立是社區是奧修社區的時候,我們實際上是在藉奧修的名義做自己的生意,看到現在的各種“奧修事業”蒸蒸日上,我就老是擔心有一天他是否會從墳墓裡爬出來向我們收版權費。既然奧修不是一個品牌,那也就意味著他不是一種新的宗教,他自己也說過N次他所教導的是宗教性:宗教的本質。所以認為自己的身份是奧修門徒或者奧修愛好者,從而排斥其它的大師或宗教或門派、固步自封的做法是很可笑的。而當我以奧修門徒為榮的時候,那正是我背棄奧修的時候,因為我又把他貶為一個品牌了。
其次奧修不是一個救世主,他甚至不願稱自己為師父,而只是稱他為我們的朋友。他一直在叫我們不要等待,要負起成為我們自己的責任。我們總是認為一個活的師父是重要的,一直在等著他們的到來,這樣我們跟著他們或者成為他們的門徒,我們就可能獲得解脫。但現在的問題是誰來成為這個活的師父?奧修當然是不會再來了,那既然連奧修都不會再來了,那誰還願意來呀?我們就是這樣一直在逃避和拖延。所以當我認為我需要奧修指導的時候,那就是我不尊重他的時候,,他說過大家是朋友,而朋友之間不存在指導,只有分享和交流,他把我當朋友,而我卻不把他當朋友,實在是太不尊重人了!
最後奧修社區並不意味著一個實際的地方,而是意味著某種諸如敞開、責任和友誼之類的品質。我也發現我們社區不斷遷移的原因了,那並不是如表面上看到的我們的物質基礎不足或者是外界的干擾,我們不具備這些品質,或者說是我們採用了相反的品質,這是我們社區失敗的根本原因。首先是封閉,如果在社區內大家要“共同工作生活”,是一個整體,那麼社區同社會就可以分開嗎?它們也是聯在一起的,所以完全的“自給自足”本身就是不可能的。再看看我們的態度,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一種防衛者的姿態,在保護自己不要受到外界的污染和侵犯,我們認為我們和外部社會是不相容的,那當然,如果是這樣,我們只有十幾個人,而外面那麼多敵人,我們當然無法勝利啦,很簡單的道理。其次是責任,我們大家都無法負起對自己的責任,只是非常的消極被動,等著老山來發號施令,看起來大家都努力地在工作,但那和在社會中一個公司規章制度下工作沒有什麼兩樣,也是因為這樣,在遇到困難和變數的時候大家也都只有等著老山想辦法。最後是友誼,友誼意味著愛與分享,而不是相互依賴和占有,然而大家在給予的時候就想著怎麼得到,在付出的時候就想著回報,我想這也是TEAM裡面小家庭傾向屢禁不止的原因吧。
這樣看來,我應該離開奧修了,我應該從他的世界中走出來,走進一個更為寬廣的世界;我應該將他從心裡面空出來,以便可以容納更多;然而等我走出奧修以後,我才發覺我是第一次真正的走進他,原來他是沒有界限,也是無法界定的!
作者:新地
很棒的一個從迷到不迷,又從不迷到迷,最後展開覺醒的歷程。
一切都是自迷,醒了也就明白了。
Luci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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